反正主人都是小明。
小明好不容易在上一份工作拿到了財務副理的頭銜,薪水也不錯,再過一下子可能就能升經理了,但是疫情過後的2022、2023年反而不如小明想的製造業會回溫,搞到他連兩年都被公司放了無薪假。第一年收到無薪假消息的他下班騎邊騎車邊哭著回家,第二年再來一次時他已經心冷了,在開車回家的路上打開來履歷。畢竟他已經是大集團的財務副理,所以資歷也算是不錯了,儘管履歷打開沒有傳說中的“邀約如雪片般飛來”,但也夠多讓他能夠仔細篩選了。
他接受了一家新創公司的面試,因為產品型態傳統製造業不同,對小明來說是個不太一樣的挑戰,畢竟臺灣製造業多,他已經非常習慣製造業的財會生態。
第一關面試他的人是公司的總經理,滿臉笑意,沒有特別問起專業,只是過了過履歷,問問家庭,臺灣人吧,把不能問的事情問出來也當成理所當然,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讓小明注意。但接下來比較奇怪的地方來了,公司要求小明到另外一家公司跟另一位主管面試,這倒是出乎小明意料,兩家公司從行業別看不出來有有相關之處,卻要去另一邊面試,怎麼會這個樣子?
但總之也不能直接說老子不去吧,於是他騎著自己給自己結婚禮物gogoro 1到了那間感覺不相干的公司,面試他的人也不知道是怎樣的身份,完全沒有自我介紹,就直接開始了面試過程,跟上一位總經理一樣,小明感覺對方喜歡他,覺得好像就是這間了。不過他也有感覺到不平安的地方,像是這個“另一間公司”不知道跟本來要去的公司是什麼關係?以及這個另一間公司擺滿了佛像,對於小明這個基督徒來說是有比較多不適的。
回去以後小明做了一點研究並思考了一下他們的面試過程,推敲出另一間公司的面試官算是地下總管,與第一位面試官是名目總管有完美的合作關係,只不過一明一暗,是不是從漫畫聖堂教父學的啊?
果然小明的感覺不錯,公司要他進行第二次面試,這種有人需要的感覺讓小明忽略了心裡面的另外一種感覺:他在面試的過程中不太感到舒適。然後收到通知的內容也很奇怪,他的二次面試對象不是公司的董事長,而是一個看不太出來是集團的集團,背後的兩位隱藏版董事長,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雙重聖堂教父?
第二次面試地點也是在“另一間公司”,小明見到了兩位董事長,很感覺好像去見俠客行裡面的島主,一笑一怒、一枯一榮、一陰一陽,跟一面一樣不大問專業,但是整個場面讓小明坐立不安的不適感一直存在,甚至只被問了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就答不好:為什麼你的過去,好好的經理不幹,要去別的地方當副理?如果是平常,小明心裡面想的一定是,這不是廢話嗎?你沒看副理的薪水比前一份經理的薪水多多少?但是在面試的時候,他說,我沒有想那麼多耶,就覺得比較有發展性…
但雖然知道自己答的很爛,他還是當場錄取了,說薪水會有另外的人跟你聯繫,你可以走了。他可能忽略了一件事,別人這麼急著要他,可能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走出公司的時候小明覺得心裡好壓抑,感覺在面試的環境讓他無法呼吸,跑去打了一場七龍珠英雄才回家,果然沒多久就收到了錄取通知,月薪跟小明的現職差不多,但年薪可能少了一點。小明覺得反正原本公司也沒有想做了,很快的就簽了面試回條。但他其實一直很不安,錄取通知沒有公司的用印,其實不少見但就是個不安因子,就他的人生過往經驗,offer letter沒蓋章的公司他都沒辦法久待。
小明就這樣子一直沒有感覺平安,在離開現職的最後一天晚上甚至開始發高燒,然後失眠到凌晨四點半才睡著。離職後接著一個週末就要到職了,朋友們都說怎麼不休息久一點,但小明一方面全家六口靠他養,一方面他也想知道那種不安到底是怎麼造成的。
禮拜一他到公司報到,感覺沒有人歡迎他,沒有帶他做公司的介紹,馬上就被同事拉進五個公司line群組,八點到職就說八點半開會,中間把還把他帶到一個小到靠背的辦公座位,所以接下來堂堂財務經理就要龜在這個位子生根嗎?早會一開,小明什麼都還不懂,原本面試時很和善的總經理就跟小明要來今年跟明年的營收跟EPS,下週一下午要跟地下董事長報告,然後跟小明說我們上週買了一間公司,後續事項交給你來處理。然後反正今天到職了,下週就過董事會通過財務主管吧。
也太刺激了,沒有warm welcome沒有交接,只有一堆任務。
第一天就交辦了這些事項,小明想當然爾戰戰兢兢,盡其所能地在小座位上努力蒐集資訊,靠著他過去十五年的財務經驗,將手上能取得的資訊拼拼湊湊,總算弄了一版預備交出去。禮拜一交辦,禮拜五向總經理報告,總共要報告三件事,小明把最簡單的放在上面,進了總經理的辦公室,可能真的第一次報告吧,很緊張的小明週五出門前他還請三個孩子幫他大聲的喊加油,哪知道總經理才翻開第一頁就看到明顯的錯別字,甚至發現本來該印出來的字因為電腦格式的問題沒有印出來。
有夠尷尬,總經理直接點出來了,小明當然就道歉啦!畢竟這種低級錯誤在這種層級當然是不被允許的,總經理越看越生氣,說了你到底在寫什麼狗屎?小明心裡想,對,我真的沒做好,讓我改進,我之後會弄好的!總經理繼續看下去,格式有問題也就算了,內容也不是他想要的,這個小明就覺得不能怪他了吧,他才剛來一週,對公司真的不太熟,儘管現在是當財務一哥,也還有改進的機會吧?總經理面試時和善的臉這時已經轉換成所謂的面目猙獰,再惡狠狠地說了一句,你這是在寫什麼狗屎?門沒關,狗屎兩個字咬字非常清處。小明覺得這已經超過他原本該受到的責罰,那算是一種羞辱,他心裡浮出了一個聲音,這間不行了。
但是總經理怎麼可能聽到小明心裡的聲音,他氣在頭上的他繼續幹下小明完全沒有辦法接受的事情,他把小明的文件揉爛摔在桌上,大聲的要小明回去重寫。重寫小明可以接受,畢竟錯出在他,但是摔東西不行,那失去了最基本的尊重,所以看穿著Prada的惡魔這種惡主管真的就出現在小明面前。
小明第一件簡單的事情就被摔文件,後面兩件事情都還沒有報告就拎著報告灰頭土臉回到小到靠背的座位,大概坐著沒有工作十分鐘,想著他才來一週,又要找工作了。旁邊的同事很敏感地發現小明不對勁,問了他晉見總經理的狀況,小明照實說了,同事很驚訝,說你才來一週他就這樣對你?了解小明的問題以後,他非常主動地幫小明思考要怎麼修正,讓小明調整好以後再送一次進去。兩個人在調整的時候小明還接到另外一間的地下總經理關切,怎麼寫出那種錯誤的東西?有沒有這麼有效率呀?完全就是壞事傳千里耶!
第二次送件,總經理可能意識到前一次實在是太兇狠了,這次講話和善了許多,原本臭幹的第一件事pass,第二件事也很快通過,到了第三件事問題又來了,小明沒有照著週一總經理的指令估算營收跟EPS,儘管他弄了一版出來,但不太算是總經理要到東西,總經理有下了一些指示,無奈那天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小明跟總經理說不然這樣我晚上弄給您,總經理說沒關係吧,我大概知道數字怎麼樣就好了。
小明走出總經理辦公室就擠出了一點眼淚,主啊,我好不容易離開無薪假的公司,第一週就這麼辛苦,我好辛苦,您都知道。下班時間到了,小明也沒有心思再待在公司,東西快速收一收,騎著gogoro去吃上一間還沒有時間吃的惜別宴。結果騎車騎到一半電話就來了,是地下總經理打的,這效率也太快了吧part 2?電話一接通地下總經理跟小明說你怎麼會做出這麼明顯的錯誤,這次不是在說格式錯了,是說在說EPS的事情,小明說我應該沒有做錯呀,只是格式表達比較不像總經理要的,我回家以後會再改過。地下總經理感覺不喜歡這個答案,跟小明說,你要不要直接跟總經理對質,他說你做錯。
這,是有什麼好對質的?有需要這樣子咄咄逼人? 小明說不用了,我今天晚上會回家改出來。整顆心感覺已經沈了下去,跟老同事吃了飯,講了一下離職近況,回去照著總經理的指示改了一版,將近十二點檔案發了出去。太太一直坐在旁邊鼓勵,人家只是要下馬威,告訴你他的尺度在哪裡,沒事的,繼續加油吧!孩子們也都很愛你,放心的衝吧!小明聽完太太的鼓勵眼淚流了下來,到浴室是洗洗澡沖沖水準備睡前情緒緩和一點,出了浴室又看見手機螢幕上line的亮光:我不是跟你說營收要怎麼做嗎?
好累啊,而且真的忘記他週一的時候有講過營收怎麼做了,看到訊息才又想起來,那能怎麼辦呢?資料也不在這個一週小明身上,小明也只能回傳簡訊道歉,週一會要到相關資訊。真的好累阿!
被弄成這樣,週末也沒有辦法好好休息,比較值得安慰的是讀經進度是約伯記,小明覺得約伯沒有做什麼惡事就承受了痛苦和,何況小明是真的沒有做好呢?只好調整自己心態繼續做下去吧!
又到了週一早上八點半開晨會,上週五被臭幹狗屎的小明大概也在主管們面前黑了,進去會議室前甚至有另外一個主管語重心長地跟小明說,你要撐下去啊!意思是前面有很多人這樣被弄沒有想要撐下去對嗎? 晨會的內容就是各個主管分別報告工作事項,大家很有默契地讓最菜的小明最後一個報告,小明做了什麼總經理當然都知道,只不過仍需要再把工作事項說了一次,提到今天會趕快把上週沒做好的營收跟EPS補上來。總經理說話了,上週就要你做的東西到今天才要做,下午要報告給董事長,如果還是弄不出來你就好自為之吧!
來沒一週就被當棄子的感覺,好孤單。
小明開完會以後用為數不多的時間,這次完全照著總經理的意思去做,只是時間真的有限,做出來的東西不盡人意。小明在下午報告董事長前又找了總經理再次確認,緊張地連中午休息時間都沒有休息,午休結束鐘響就去總經理室敲門,進去後總經理沒有看小明,但是他對話的方式讓小明覺得,他覺得我就是個狗屎。
下午對董事長的報告很順利,預估營收跟EPS是董事長該週最看重的事情,所以第一個就找小明報告,董事長留了幾個問題要小明下週回答,再對其他主管提了幾個交辦事項後很快地就離席。然後大家就看著總經理的臉從好像看到大便一樣,轉變成之前面試時的慈祥笑臉,但在小明的眼中那張臉好噁心。
總經理甚至意有所指地說,他有時候壓力會很大,所以請大家不要放在心上,來還拿小明舉例說,以後他要調整態度,要用很禮貌的方式讓小明感到他要東西的壓力。小明只覺得他沒有辦法呼吸,想趕快逃離,總經理現在這樣說已經太晚了,所以現在趕快走不會太晚。
小明認真地再想了一天,週二提出辭呈,週三整天都沒有出現在公司,地上跟地下總經理都找他,他沒有說出真正原因,只說自己身心狀況不佳,沒辦法勝任,但是他們三個人都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麼。總經理後來有寫一封信要小明留下來,也道了歉,說他情緒不應該這樣,又說這樣是要保護員工,是嗎?那怎麼叫小明好自為之?對小明來說,在週五到週一搞出這一串以後,一切都來不及了。
對了小明在寫完這段經歷以後才想到,他進去時有簽保密協議,所以他在寫文章的時候有避開所謂的“營業秘密”了,如果這樣寫還是被公司告,那表示公司真的算是個邪惡帝國吧。
四個月後小明在另外一個其他的場合看到了地下董事長,大家都站起來為他拍手,小明默默地從旁邊走過,心裡想著我們終究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那個懸著的位子,四個月來也都沒有人遞補上去。